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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女英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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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承恩雖然嘴上倔強,可大侄子的話,每一句都紮到了他心裏。
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風逸居的,只知道這一路,他都在懷疑自己用心放蕩的這些年。

從小他的父王就告訴他,要想求得安生,就要不學無術,無所事事,玩樂一生。

他的皇伯父,嘉厲帝的殘暴,他聽說過,沒見過。

他的堂兄,月煬帝的荒淫無道,他是親眼見過。

他的大侄子,別看現在像模像樣的,可幼時也是個偏執冷血的小病嬌。

這些坐在皇位上的人,是掌握著所有人生死大權的人,他惹不起,總躲得起吧。

只要他乖乖聽話,別去想什麽奪權篡位,不添亂不惹麻煩,不要成為別人的威脅,他是可以拿著皇家的福,享樂一生的。

他一直嚴格按照他父王的教導,認認真真地當一個紈絝,小日子過得雖是空洞又無聊,卻也是有酒有肉,平平安安。

可自從他大侄子坐上皇位之後,他的日子就有些發生了變化。

他的父王不再往宮裏跑,因為新帝不需要他的陪伴。於是,他的父王終於可以痛痛快快的享受人生,雲游四方。

他卻被留在了這個皇城裏,作為他父皇是出去玩,而不是出去搞事情的保證。

拿他父王的話說,他的人生還很長,而他父王為時已經不多了,所以也該出去逍遙快樂了。

他父王還告訴他,等他有朝一日,襲了這王爺之位,他也可以生個兒子來放在皇城裏,待那時,他也就可以出去游玩了。

他原本以為,他的人生就這樣被安排好了,卻沒想到坐上皇位的大侄子打起了他的主意,覺得他整日閑著太逍遙了,非要給他安排些事做。

一開始,他以為那大侄子是在試探他,有沒有別的想法。

可後來,他慢慢發現,那大侄子也是不怎麽想當皇帝的,所以總是逼著他幫著做些明面上不太好操作的事,頗有些既然你我是親戚,那我的煩惱必須分你一些的架式。

或者是紈絝的日子太過空洞,又或者是暗地裏搞事情有些痛快,於是,他雖然嘴上抱怨,但也開始慢慢幫大侄子做一些事情。

不過,他還是留有餘地,並沒有全心放在這些事上。

因為他知道姓江的都是些瘋子,特別是坐上了皇位的姓江的。他保不準哪一天,他大侄子就發了瘋,覺得他成了威脅,會弄死他。

可今日,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後,再聽大侄子這一通話,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懦弱了一些。

一直以來,他在意的,都只有自己的生死。哪怕是他在外游玩的父王,他也沒有考慮過,他在外面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。

可是,在遇到那小麻煩精之後,他像養孩子一樣,將她帶在自己身邊,也將她放在了心上。

的確,如大侄子所說,雖然他也很厭惡梁奇致的行為,也巴不得他早點死掉,可若不是因為小麻煩精被綁,他是肯定不會做出借兵踏平白雲道觀的事兒的。

若是小麻煩精沒被綁,就算是知道李吉瑞被綁進了白雲道觀,他也不會用這樣極端的方式去救人的。

在處理梁奇致這件事情上,他從一開始就沒使全力去辦。

若是他能早一點認真,多一分用心,是應該能夠多救下一些人的,至少如大侄子所說的那樣,那三個因流血過多而亡的小孩是能被救下。

只要梁奇致早一日被拿下,那小麻煩精和李吉瑞也不會經歷這一出。

他看著還在昏睡的梅香詠,覺得自己以前的認知和行為,是真的做錯了。

大侄子當上皇帝這些年來看,他是一個好皇帝,他需要他幫忙,他卻因為心中的擔憂躲閃了。

就算大侄子不是一個好皇帝,他也不應該過於計較自己的生死,而讓自己虛度這些年。

他這般茍活於世的態度,甚至還不如眼前的這個小丫頭。

這個小丫頭,不論是地位、財富、見識都不如自己,可她卻能懷揣夢想、大膽作為,努力前行。

而他,卻安於現狀,茍且生死。

一直立於一旁的胥蝶和薛北,看著他們主子憂傷又頹廢的樣子,不知道他這出去的一趟經歷了什麽。

薛北對胥蝶遞了個眼色,讓她試著說點什麽。

胥蝶一看,瞪了他一眼。明明他才是天天跟著主子的人,應該他是最了解主子的,怎麽每次這種情況都讓她上。

薛北又回了一眼。你們姑娘家,說話聲音比男人的好聽,更能安慰人。

胥蝶又瞪了回去。說什麽,這個時候說什麽感覺都不對。

薛北看著胥蝶,眼神往躺在床上的梅香詠甩去。說小主子啊。說小主子怎麽都不會錯。

胥蝶一下被點醒。

“主子,你出去時,小主子醒過來一趟,哭著要找你。後來是餵了她一碗藥,讓她抱著你的衣裙,她才又睡過去。”

果然如薛北所料,那個頹廢的世子立馬就消失了。

江承恩的語氣極度不滿,“怎麽哭了?你怎麽辦事的?還哄不了一個小孩?”

胥蝶沒敢回話,這頓哭,的確是她惹出來的。她本意是想勸勸小主子,可沒想到力使錯了。

小主子醒來後,呆呆的,話也不說,飯也不吃。她便在一邊勸她別這樣子,告訴她主子本來就很自責,若她再這般樣子,主子肯定心裏會更難受。

誰知這話就將這小主子的眼淚給引了出來,止都止不住。

小主子因為中了毒,還是個小孩模樣,可那心已經有些少女的七竅靈瓏了。

一般小孩子哭起來都是扯破喉嚨,哭得一臉的鼻涕,越哭越欠抽。

可這小主子小孩的皮,少女的心,哭起來嘴上一聲未吭,只是默默掉淚,那眼淚一串串掉得像珍珠鏈子一樣。

她在一旁看得差點就找琉璃瓶來接這珍珠淚了。

江承恩見她悶著不出聲,心中一煩,手一揮,便讓她和薛北二人都退下了。然後,又開始陷入沈悶之中。

梅香詠半夜醒來時,發現自己仍然躺在主子的大床上,身邊沒人陪著,便嚇得一下坐了起來。

“怎麽,做噩夢了?”

她聽到熟悉的聲音,心中的恐慌一下就散了。順著聲音看去,只見她主子從躺椅上起來,走到床邊坐下。

意識到自己占了主子的床,將主子逼去睡躺椅,梅香詠有些不好意思。可主子的床又大又軟,感覺又溫暖又安全,她舍不得離開。

梅香詠坐著往裏挪了挪,大著膽子,伸手拍了拍她挪出來的空位,“主子,睡這裏。”

江承恩被她的動作逗笑了。這個小麻煩精,長大了惹還是這般會撩人,那她的夫君肯定沒心思去瞧別的女人。

梅香詠見他沒動,卻笑了,便知道自己的行為雖然是逾矩了,但也沒惹主子生氣。於是,有點得寸進尺起來。

“主子,今夜你讓阿旺在你床上睡吧。阿旺保證會乖乖的,不鬧你的。阿旺不想一個人睡。”

江承恩見她一臉小心討好,懷裏攏著他衣裙的樣子,不忍拒絕。

本就不是怎麽守這些規矩的江承恩,看著梅香詠那小屁孩的樣子,想著她在白雲道觀的經歷,想到她剛剛才被噩夢嚇醒,便心下一軟,答應了。

不過,嘴上還是依然不留情面,“再挪進去一些。你若是碰到我一丁點,我便將你丟下床去。”

梅香詠乖乖地挪到了最裏邊躺下,將後背緊緊地貼在墻上,“主子,這樣行麽。”

江承恩並未回她,只是靜靜地躺在了之前這小麻煩精睡過的位置。

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睡在床上,誰也沒有開口。一時間,春暉閣陷入了極度安靜之中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兩人卻同時開了口,“那個……”

對於這樣的默契,梅香詠並不覺得尷尬,反而覺得很親切。

“主子你先說。”

江承恩轉身對著她側躺,開口道:“你還好吧。”

梅香詠想說自己現在一點兒也不好,可想到之前胥蝶說的那些話,她撒了一個體貼的謊,“之前不太好,現在好多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江承恩並不太信,但也沒再多問,只道,“你剛剛想說什麽?”

“胥蝶姐姐說小瑞瑞沒受欺負,是真的麽?我想去瞧瞧他。”

江承恩心中的異響再次出現:看吧,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去。輸了,晚一步都是輸了。

“你一回來就昏睡到現在,他還得配合刑部的問話。等他那邊的事兒辦完了之後,再讓他來看你。”

梅香詠見她主子沒有正面回答小瑞瑞好不好的問題,便沒有再追問了。有些關心放在心裏便是,說出來,可能會對別人造成第二次傷害。

不管小瑞瑞有沒有被欺負,現在看來,他都比她要堅強、勇敢。

“主子,那個狗東西死了麽?”

聽到這個問題,江承恩才突然想起,在那間石室裏,他是聽了這個小麻煩精的話,才一沖動一下了結了那個姓梁的。

待那個狗東西一死,這小麻煩精就昏過去了,雖然胥蝶說她並沒受到實質的傷害,但卻不知道有沒有受到別的什麽。

“你為什麽要讓我殺了他?他將你怎麽了?”若是動了什麽,那只有鞭屍洩憤了。

梅香詠聽他這一問,只覺得剛剛自己是腦子犯了蠢,可避而不答又怕主子多想,還以為她受到了什麽欺辱,便隱晦的說:“那個狗東西不但可惡,而且嘴還臭。他什麽都說,還說他認識你娘親,還說他可能是你爹。他該死。”

江承恩想起梁奇致在被他殺死之前說的那些,大概猜到了什麽,便跟著說:“嗯,他該死。這事已經了結了,你別再多想。”

梅香詠也跟著他說:“嗯,這事已經了結了,你也別再多想。”

“你想說什麽?”江承恩問。

梅香詠不自覺地向著江承恩靠近了些,“主子,謝謝你殺了那個狗東西,帶人來救了阿旺,還有小瑞瑞,還有阿強他們。”

“你謝我什麽?”江承恩哂笑一聲,“若不是遇到我,你那裏會遇到這些事。”

“若不是遇到主子,阿旺遇到這些事的時候,就沒有人來救阿旺了。”梅香詠說著說著,又不經意地往前挪了三寸。

“你這樣說,也有點道理。”江承恩心中找到一點小安慰,“可若是我之前發現了姓梁的問題後,辦起事來認真一些,動作再快一點,那狗東西早就被人殺砍頭了,你們也不會遇到這些事。”

梅香詠一下明白了胥蝶說過的主子的自責是什麽了,便認真地道:“可是有些事情,並不是你想辦就能辦好的,也不是你動作快,就能夠解決的。

“阿旺看的話本不少,其中有話本是寫一個人很失敗地過完了一生,在一定機緣之下,又從頭來過。重活一回,他們吸取教訓,規避一些問題,可有些事,卻依然是冥冥之中,早有天註定,是改變不了的。

“所以說,主子你別再自責什麽自己以前不夠用心。若不是你一直對這件事情上心,不知道還有多少小孩會被那個狗東西給害死。

“那個狗東西很厲害,白雲道觀也不簡單,都被主子你解決掉了。你可是很厲害的女英雄。”

江承恩笑道:“嗯,你主子是女英雄。”

可轉念一想,又笑不出來了。這小蠢蛋,雖然腦子不是太好使,可眼神卻是一直很不錯,怎麽還沒發現他是個男子呢?是因為自己沒被她關註過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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